花椒红了

       陕西韩城人是把七、八月份当节来过的。

       这个节日，既没有齐鸣的鞭炮去点缀，也没有纷繁的礼节去烘托，更没有斛错的聚宴去渲染。在外的游子纷纷归来，匆匆吃碗羊肉饸饹，又奔向车水马龙的最后一段归途。在他们心中，花椒红了，是一团团火一样的热情，把漫山遍野染成了这一年里最为喜庆的中国红。而这热情的红，震撼的红，动人的红，又恰恰是游子心中最柔软的乡愁。以花椒之名，切切故乡情。又以归乡之名，辞却愁云琐事。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喜事，又何尝不是一种节日。而丰收则是农人们恒念的节日，又有亲人远归，田间地头摘几颗南瓜、几头蒜、些许韭菜……几许炊烟过后，便是一桌节日盛宴。

       花椒红了。山畔畔、沟屲屲上一片连着一片、一圈绕着一圈的鲜艳的红，以最为韩城特色的方式为整个城市张灯结彩。又不知何地慕名而来的客商，压抑不住内心惊艳的喜悦，恨不能买尽所有的韩城花椒，正一车车往外运。车行一路，道途尽是锦绣、尽是椒香。韩城人特有的节日气氛，已天下漫流。

       在这特有的节日里，韩城人形容平静，内心却是无比喜悦。天不亮就挑担提篮出行，一句“椒怎么样?好滴哩。”与路人简单的对话便胜似千言万语的节日祝福。一路哼唱，一路急步。阡陌的尽头，与天相接的黄河开始泛出了曦光。

       红日跳上岸时，漫山遍野早已歌声四起，花椒林中丰收的喜悦在这旷野里被舒畅得淋漓尽致。大山也一阵阵回应着、陶醉着、放纵着……已不知天在人中，人在天中。枝头红透了似玛瑙的花椒，也竞相把最热烈的红艳，在这天之画匠最为浓烈的笔锋上，一次次点缀着这幅巨大的天之画。

       摘花椒并非易事，不但要选择晴空万里、烈日当头之日采摘，更要命是被刺扎后的疼。确切的说是，又麻又疼。曾有很多人研制了各种采摘工具，皆是虚张声势，不久后便销声匿迹。人们还是手工采摘，一年重复着一年，早已熟练于心。边摘边歌，手摘着，歌飞着，所有的苦楚疼痛早已随歌声远飘。韩城人懂得“梅花香自苦寒来”，人生在这旷野中的花椒田里被看通透;边摘边聊，不仅和自己地里的家人聊，跟数丈开外的邻家聊，甚至跟山对面的朋友喊聊。旷野在平静的一年后，又恢复了期待中的热闹。崖边的喜鹊有时也加入了群聊，叽叽喳喳表达着它眼中的喜悦。

       在花椒林里，人们尽情地聊，大人聊，小孩也聊。有探讨学业的，有拉媒搭线的，有谈经论道的……在这大自然恩赐的旷野里，不用避人耳目去面对面、不用悄声细语去约束、不用心存芥蒂去试探，万物皆是天地一粟，没有谁能胜天半子，何须故作高深，惹天地一笑?通透了，便自然了。聊，尽情地聊，聊出了一位位大学生，聊出了一桩桩喜媒，聊出了一个个生命的真谛……

       花椒红了。在韩城这片狭长而又多山的土地上，此时已是满城椒香沁腑。热情的天之“椒”子，动人的美“椒”娘已在花椒林中，期待着您不一样的故事。